— Steve
許久沒有寫文了,一些朋友更問我是否休筆?當然不是休筆,原因是無嘢可寫,我想寫的是個人真實的經歷和感受,而非道聽塗說,更非胡思亂想、瞎猜狂訨。寫真實的經歷和感受,最方便是遊記,但自從 COVID-19 爆發,2020 及 2021 都留守在家避難,遊甚麼記?真係冇乜可寫!這是大家所理解的﹔ 1992 移民澳洲,不覺又 30 年了,2022 是一個特別的年,若說甚麼可寫?有!因為我經歷了生命之旅的第二版,且聽我以下的故事。
澳洲醫療制度頗佳,家庭醫生 S 每年都替我驗血,其中有一項指數是 PSA(prostate special antigen),即攝護腺分泌物﹔我的 PSA 原本不高,但昨年增速在 0.5 間,為保安全,S 醫生著我半年再驗一次,於是在 2022 年 3 月再驗 PSA 及 free PSA %。
驗出來的結果不大好,PSA 是 4.4,仍屬可接受範圍内,但增速是 0.8,超額了,另外,free PSA 是 9%,若低過 10%,攝護腺癌的風險就會增加,S 醫生說在我這種情況,有四分一機會是攝護腺癌(prostate cancer),他轉介我去看一位泌尿科專科醫生 L。
由於 S 醫生介紹,我可 fast-track 看專科醫生 L,但也要等三個星期,他的診所在西草地私立醫院( Westmead Private Hospital)。當天見醫生前,在醫院餐廳,遇到行山時認識的一位手術護士,這護士說我找對了醫生﹔他認識這位專科醫生,會替我關照一下。談到醫生及護士,醫生當然尊貴,因為他們決定人的生死,通常是一個社會裡最聰明的人擔當,收入亦最高。護士不同,護士的工作環境極為惡劣,除需 24 小時輪更外,要招呼病人﹔病人的心情當然不好,曾經有另一位護士朋友對我說笑:「前世做壞事,今世做護士。」可見護士生涯,並不好過。
像離題了,非也,在醫院中,病人接觸的大比數是護士﹔上次 2016 年的生命之旅主場是皇家北岸公立醫院(Royal North Shore Hospital),今次生命之旅有兩個場,分別是麥覺理大學私立醫院(Macquarie University Private Hospital) 及西草地私立醫院,我會比較澳洲公立醫院及私立醫院的服務,特別是包括其護士服務的分別,經過這兩次生命之旅,我覺得醫生是尊貴,而護士則絕對值得我們尊重,詳細的會之後說。
我上次在北岸公立醫院「開心」,雖然有買醫院醫療保險(Hospital Insurance Scheme),但祇是二級,「開心」手術唔包,入院定性(labelled)是公立病人(public patient),住了 3 晚ICU,4 晚六人大房,斗零都唔駛俾。事後聰明了,橫掂都要買醫院醫療保險,於是昇級到三,除生仔及一些有選擇性特殊手術外的病況都包﹔今次這個醫院醫療保險有作用了,因為公立病人與私立病人的分別是:在那裡做、幾時做、由那個手術醫生做,病人都有一些話事權﹔公立病人則完全由公立醫院決定﹔我今次是私立病人,可指定那位專科醫生 L 為主診醫生。
見了專科醫生 L,其實也沒有說甚麼,祇說了有三分一機會是攝護腺癌,其實我對機會這東西,最沒有好感,機會高,會中嗎?機會低,就不會中嗎?就個人而言,中就是中,不中就是不中,是事實,不是機會。L 醫生第一步著我做的是核磁共振 (Magnetic Resonance Imaging -MRI)。 他在麥覺理大學私立醫院及西草地私立醫院都有診所,而這兩所醫院都有 MRI,因為我家較近麥覺理大學,所以選擇了麥覺理大學私立醫院 的 MRI。
在血管注射了顯影液後,我被推入一個大桶中,整個程序約 30 分鐘,報告很快出來,情況不甚理想,在攝護腺內有兩處異常的地方﹔這時的心情真不好,頭頭碰著黑,幾天後我又感染了 COVID-19,症狀其實很輕微,祗是有些喉嚨痛及輕度發燒,當然自我隔離及在床上休息,兩天後病徵消除,隔幾天後再驗 PCR,還是陽性,又隔幾天重驗,仍舊還是陽性!這差點使我崩潰:我是否成為隱性帶菌者?若是帶菌者我便不能看醫生, 我的攝護腺病怎樣處理?經過一番蹉跎,终於知道感染 COVID-19 後,最少要等三星期後才可再驗 PCR,因為 PCR 很敏感,有 COVID-19 的殘留物也會誤診為陽性,讓我虛驚一場。
L 醫生看過報告後說要做病理分析(Biopsy),因為感染了 COVID-19,恐防有血栓(blood clot),他說要等一段時間才做病理分析,地點是麥覺理大學私立醫院。這天很早來到醫院,做這個病理分析要全身麻醉,然後用長針筒抽取樣本化驗﹔隔幾天再看 L 醫生,大劑了! L 醫生說他用了 21 個針筒抽取樣本化驗,其中五針筒有 cancerous element,What? I am diagnosedwith prostate cancer!
這一下子的心情真像由高樓掉了下來,我完全沒有病徵,衹是 PSA 增多了,但也要接受現實,接下來的問題是如何處理這疾病,L 醫生說了一些處理這疾病的辦法(包括手術、電療、化療等等),不過在他未決定怎樣處理這疾病前,還有一樣檢驗要做,那就是 PSMA-PET scan,這個檢驗是看看癌細胞有沒有擴散。
做 PSMA-PET Scan 的地點是麥覺理大學私立醫院,形式與 MRI 差不多,但注射入體內的是放射性物質,上次做 MRI 的部位是我的下體,今次做的是全身,時間當然長很多,在未做PSMA-PET scan 前,要我飲許多水(hydrated),我都以為自己醒,未入房前去了廁所「清塘」,入了房後又推入個桶內,我估唔到會這樣長時間,我實在忍不了,當時有位護士小姐對我說:「忍多5分鐘,快要完成了。」我不斷說:「我真係忍唔到了。」那護士說時遲那時快拿了隻「鴨仔」給我將尿撒在那裡,我事後當然很不好意思,那護士卻說:「You are not the first one and would not be the last」,這位護士的情商(eQ)真係夠高,將這尷尬場面,一句話便一掃而空。
三天後可以取 PSMA-PET scan 的書面報告,我都不敢去取,因為這等如生命的判決書,直到看專科醫生那一天早上,我才去取那報告書,拿著手震震的,沒有勇氣打開來看,最後對妻子說:「還是由你開吧。」妻子開信後說,全部 paragraphs 開頭都是 No 的,這時心中的那塊石頭才放下一些。
當見到 L 醫生時証實了這一點, 當他解說處理這疾病的辦法和各種辦法的好處與壞處時,護士走來告訴醫生說某病人因感染了 COVID-19,下星期(10 月 5 日)的手術要取消,我立刻對醫生說:「你可否在那天替我做手術。」醫生見我這樣心急便說道:「不能那樣急,還有一些手續及程序要做,況且之前做 Biopsy 時的瘀血還未完全清除。」於是安排了另一個手術日子(10 月 25 日)﹔ L 醫生繼續解說手術後的短期及長期後遺症,不過我都無心理會,衹想儘快解決這疾病問題。
未做手術之前真是有許多手續及程序要做,但最重要的是不能感染 COVID,否則會一拖再拖,方法不單是家居隔離,而且是房間隔離,真是足不岀睡房,除吃飯與睡覺外都戴上口罩,如臨大敵般守候至手術日﹔這段日子當然難受,我完全沒有病徵,但這病對心理上的衝擊很大,畢竟這是生與死的問題,我等凡夫俗子,祗能望天打卦。
為消解這種心理抑鬱,我選擇散步。每天我都在家居附近的巷里行走,一共行出五條路線,由最短的半小時行程到個半小時都有,最長的是繞著 Greenway Park 走一個圈,妻子許多時都陪著我走,大家走完一圈,心情也就好起來。
手術前的手續及程序包括見家庭醫生及驗血驗心電圖等,這個程序在「開心」前曾做過,不過家庭醫生 S 的說話卻很有意思。他說:「我知你很怕死,你會死的情況有兩個:第一個情況是你唔理佢(即這個病),甚麼也不做,十年後你會死,但現在你在處理緊這個病﹔第二個情況是在手術床上死亡,以你現在的健康情況及手術的複雜性,機會極微,你又何必驚?」
我心裡想:家庭醫生 S 與專科醫生 L 相信很熟稔,他們的共通點是都識講廣東話,上次要求 L 醫生儘快做手術時可能是給了他這印象,S 醫生是轉介醫生,L 醫生有責任將我的情況匯報給 S 醫生﹔另外說,「怕死」仍是人之常情,cancer 喎!那些人口說不怕死的都在說謊。
S 醫生再說: 「不要太擔心,雖然是 prostate cancer,但 it is curable。」他這一說真是使我心裡舒服很多,他隨即伸手與我握手,在這 COVID 期間,實屬難得。S 醫生再說:「放心做手術吧。」這時,我的心境真是極度適然。(注:家庭醫生 S 較我年紀少五、六年,自移民至澳洲開始家中大小有甚麼不舒服都看他,他與我全家家人稔熟。)
做手術的地方是西草地私立醫院,是專科醫生 L 的主場,幾天前做完 PCR, 臨場又要做RAT,要做便做,一切順從,無計了﹔未做手術前還要看兩位專科,一位是麻醉師,是看我適不適合做手術,另一位是物理治療師(physiotherapist),是協助我處理手術後的後遺症。手術後會有兩個後遺症,一個是永久性的:是陽萎﹔另一個暫時性的:是失禁,不要以為物理治療師沒有甚麼作用,招呼我的那位物理治療師 N 將手術講得更清楚簡眀,因為這項手術是將整個攝護腺切除,然後將膀胱及尿道重新結合,以前控制小便的肌肉也會被切掉,於是小便不再受控制,即是失禁,簡單說是會賴尿。物理治療師的作用是教我如使用其他肌肉補充,重新掌握控制小便的機制,技術名稱為「pelvic floor exercise」,物理治療師是用超聲波儀器,利用圖象使我看到那裡的肌肉收縮,從而控制小便不隨便直流。
很不容易到了 10 月 25 日,註册入院後便睡在病床並被推入手術室。以前「開心」,未進入手術室前已被全身麻醉,甚麼都不知道,今次不同,進入了手術室後才做全身麻醉,不覺又大開眼界,手術室內有一隻八爪魚般的儀器……專科醫生 L 除是泌尿科專業外,更是機械人手術師( robotic surgeon),重有個 professor 名銜﹔手術時間約個半小時多,說是微創,手術後肚腩多了六個孔,現代手術科技真厲害,六個孔中四個孔不足 1cm,另外兩個孔大一點,一個是抽掉腔復內手術時積流的血水,另一個是取岀那割掉的攝護腺,最大的孔也不足2cm ﹔手術完結後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,L 醫生對我說:「手術順利。」之後我又呼呼人睡。
這晚睡得很好,因為是私人房,不像上次在北岸公立醫院要住六人大房,在專科醫生 L 的安排下,我會住兩晚,費用是一萬多,不過買了保險,交了五百蚊塾底費後全由保險公司負責,其他 out of pocket 的費用包括手術師、麻醉師、手術室等要一萬多,算是破財擋災吧。
平心而言,公立醫院的服務與私立醫院的服務都是差不多,護士都很專業,並無優劣之分,原本我在私立醫院是選擇 share room,結果給了我私人房,可能那時病房充裕﹔或說私立醫院有醫生揀,其實都不是我揀的,是而家庭醫生 S 揀的,他揀的也不錯,在攝護腺手術方面,專科醫生 L 很有口碑。
兩天後拆除了在肚腹的塑膠管道和血水袋後便出院,但還連着一個尿袋(catheter),要定時倒掉尿液。一週很快過去,又回到專科醫生 L 那裡拆除尿袋,至此算是一身鬆晒,不過還要Yea「片」一段時間,甚麼片?尿片也,經歷過以前那些困難日子,這少許的不方便也就不當作一回事。
從今年三月到現在,足足搞了大半年,心理上的折磨比身體上的更甚﹔說是折磨也好,說是磨練也好,除了祈求上天的憐憫,我時刻都警誡著自己要智慧地處理問題,所謂「智」者,是知道自己應該做甚麼?在網上很多資訊,真假難分,有些算是真的,也是過了時,見了讀了,自已先被嚇死,我們應該聽從醫生的指導﹔所謂「慧」者,是知道自己不應該做甚麼?遇到困難險阻,心情當然欠佳,也不要將自己的壞情緒傳給別人,現在能找到知心朋友傾訴真不容易,無論如何,也不應亂發脾氣,我的辦法是行街或剪草,出一身汗,喝杯奶茶,然後淋浴清洗,煩燥的心情也很快平伏下來。
今年是虎年,我當新春聯歡司儀的時候,自作了「披著虎皮的羊」歇後語,「一味靠嚇」,語帶相關,過年賀辭為「有驚無險」,不料幾個月後,這賀辭竟發生在我身上, 希望一切有驚無險吧。